“虚与委蛇”这个成语,应该让很多学汉语的外国人搞不明白。
有句话是这样:干一行行一行,一行不行行行都不行。多音词都让外国人摸不着头脑,更别说带着通假字的成语了。

除了虚与委蛇的蛇常被念错,还有病入药膏(huang,一声),在输入法里要按拼错的音才能打出这个成语。
那么,为什么独独在“虚与委蛇”里,蛇字发yi(一声)的音呢?
这还要回到中国古代历史说起,回到这个成语的发源去看。
假意周旋,以柔克刚
三国时期,周瑜和蒋干是同窗,两人一个老师,却作为谋士选择了不同的主将。当时蒋干在曹操的手底下干活,周瑜盘旋东吴。
赤壁之战前夕,曹操已经对江东的土地蠢蠢欲动,周瑜身为东吴的都督,率兵守在江边与其对峙,这时候蒋干站了出来。

蒋干对曹操说,我和周瑜从小就是同学,让我去劝降,说不定能起到一些效果。
于是,曹操就让蒋干去了。
周瑜听说蒋干来劝降,表面上还好好地招待,一副宾尽主欢的样子,实际上暗地里让人伪造了蔡瑁、张允人在曹营,心通东吴的书信。
蒋干看到了,果然如周瑜所料地把书偷了回去。
曹操一看,蒋干没劝降成功,但居然带回了这种东西,说明周瑜对蒋干还是有一些情谊和信任在,对书信的真实性信了几分,立刻就处死了水军都督。

后面周瑜又假装很欢迎蒋干来东吴,让蒋干带回了庞统,庞统献计“铁锁连环”,在赤壁之战曹军因此损失惨重。
这里周瑜通过委婉、设计,让蒋干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致命的代价,周瑜的行为就是“委蛇”,“委”形容柔顺,“蛇”这里指弯曲。
合起来是通假词,与山川逶迤中的逶迤同音。
除了周瑜的故事,还有一个很有名的体现人以柔克刚,四两拨千斤地抵消掉别人的纠缠的例子。
那就是《红楼梦》中的王熙凤和贾瑞。
贾瑞是个不在乎脸面的,王熙凤又一贯会做人。

当初林黛玉初来贾府,王熙凤说她“倒像个嫡亲的孙女”,一句话哄了三个人。
面对贾瑞从院子的假山后面跳出来纠缠她,还说一些违背礼仪不成体统的话,王熙凤心想:叫他死在我手上,他才知道我厉害!
但面子上,王熙凤笑意盈盈,一点也看不出她恼火地厉害。
只对贾瑞说“等闲了咱们再说话儿”,这才有后面贾瑞被王熙凤约出来,还傻傻地等了一宿还冻伤,最后死了。
王熙凤对贾瑞说了假话,这是“虚与”。

她那么说,一是两人独在院子,起了冲突,王熙凤是铁占不到好处的;二是当时王熙凤在去见太太们的路上,闹大了也很耽误事。
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,让事情顺着自己的心意发展。
虽然现在网络上有一些声音,呼吁人们要真诚地生活,实际上“虚与委蛇”应该是一种高情商的解决事情的能力。
在这个成语的起源故事,《庄子》里也是这样,壶子面对自己的学生列子表达的想要与神巫学习的意愿,并没有选择强硬地制止。
与之周旋,令其退却
春秋战国时期,郑国有一个很厉害的人,叫季咸。
据说他是一个很灵验的神巫,特别会算命,往往看一眼就能说出个所以然来。

人们就很怕他,不敢找他算。
但是列子就对季咸很感兴趣,他见完季咸,还跑回去和老师壶子说季咸如何如何,言下之意就是季咸比老师您更厉害。
壶子一听很生气,古时候有说法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,列子这话就是在打大家长的脸啊!但壶子很会教育弟子,没有一味地、急迫地反驳。
他让列子把季咸带回来,让季咸给他算命。
列子依言邀请了季咸,季咸第一天看完以后,偷偷和列子说,你这个师父啊,活不久了。
季咸头头是道:我看他面色虚浮,应堂发黑,是亏空之症,列子听完难过极了,跑过去和壶子哭诉,壶子却让季咸第二天再来看。

季咸看完,说一见了我,你师父又面有福相了!
壶子仍旧面不改色,又让季咸第三天过来算命。
季咸如约而至,壶子又做一副虚弱的样子,让季咸心中纳闷,愈发不确定起来,如此这般,三番五次后,季咸终于跑了。
列子好奇地问,以往都是别人怕季咸预言自己的死期,怎么到这里季咸怕给别人预言了呢?
壶子这才说,他算命不过看个面相,这种装装就能骗人,他这都看不出来,不过如此!
《庄子·应帝王》这样总结:吾与之虚而委蛇,委蛇就是顺应的意思。
为什么用“委蛇”呢?实际上这个词,还指中国神话中的一种神兽。

这种神兽人面蛇神,一条蛇身上,长了两张脸,脸发红,身是紫色,怕打雷。
用现在的话讲就是:“你怎么还有两副面孔?”
除了这种表意,也有取蛇这种动物弯弯绕绕,身形柔软的象形意,故《离骚》中屈原说:“驾八龙之婉婉兮,载云旗之委蛇”。
而“蛇”字代表动物时,都是读she(二声)的,只有代表弯弯绕绕时才读yi(一声)。
由此看出,中华民族在创造文字时的智慧,一个字,两种含义,还都是与生活息息相关的。
从春秋战国到三国争霸,再到晚清的文艺作品,一个成语用了上千年意思都没有被曲解谣传,且一直都那么贴近人的行为,这很有一番奇妙的滋味。
结语
蛇发“一”的音,其实是通假以及取蛇这种动物的弯曲柔软的象形意,以上就是“虚与委蛇”这个成语背后的历史故事了。
而随着时代的变化,很多人习惯在互联网上发言,似乎虚与委蛇这样的行为,已经没有意义了,也有人会把看不懂气氛称为率直,把没有情商当成耿直。

可在人际交往中还是需要一些“虚与委蛇”,来节省时间和免于麻烦。
比方说女孩子被人拦下加微信,如果不给男方就不走,这种时候撒个小慌说自己有事着急,比翻白眼更安全一些。
率真耿直当然大家都喜欢,光明磊落总是被长袖善舞受欢迎,但是不管什么行为都要分场合、分事情,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黑白,也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。